肖山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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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我末席向导今天就要上了你个首席哨兵-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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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行好事-1 2 3


15.无题

Warning:比较雷同的一章,忍不住皮一下。不建议在吃饭时观看。
 
————
纵多情风雪殷勤传,送来两字还在吴邪耳边依依打个转,不忍也终要消散。
张起灵的灵魂在世间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便就此湮灭殆尽。唯有苍茫雪山寂寂无言,万古耸立天地之间。
那是一种与俗世无关的,最纯粹的,绝望的滋味。
吴邪目眦欲裂。
 
 
“他已经走了,你不该过去。”有人在他身后说,伸手过来抓他的胳膊。
“滚!”吴邪破口大骂。错肩避过,腰间抽出大白狗腿,刀背朝外反手一抡,也不管砍没砍到人,拔腿就继续要往悬崖上跑。
但是他握刀的手被人稳稳接住了,连带着肩膀也一下子被扭住。
“你真的要过去吗?”那人又问一遍。
 
吴邪粗喘着,转头冷冷瞪着黑瞎子。
“表情真可怕,像一只丧偶的野兽。”黑瞎子放开他,不紧不慢笑了笑,“但是激情之下的冲动行为是很危险的。不用急着送死,你先回头看看。”

吴邪知道黑瞎子是对的,但这不能缓解他内心的焦躁分毫。比起回头看看,他更想要去破坏些什么东西,打一架,或者用高强度的奔跑压榨完肺里所有的氧气,无法思考也不用思考的感觉让人无比渴求。静静僵持片刻,吴邪最终俯身从地上捡了一把雪在脸上拍了拍,转过身。
他从裸岩上跑下来已经出去了几十米,但是一转身,就看到身后几步开外的雪面上,静静立了道很眼熟的门——正是他追着张起灵跑出来的那道。刚才这门还是装模做样嵌在岩壁上的,而现在出现在他身后,只一个门板和门框孤零零插在雪地里,看着很是荒诞。
美梦转为噩梦,就是从这道门开始的。

吴邪若有所思地盯着门看了一会,恍然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是大脑一片空白的。怎么样都好,是什么也无所谓,兴不起任何想要探究的念头。
“你什么意思?”他不耐烦地问。
“别问我,问你自己。”黑瞎子摆手,“不打开看看?”
吴邪犹疑片刻,摸上门把。没等他来得及将门把压下去,门吱呀一下,自己从里面开了。
门后站着一个大汉,陌生又有点熟悉的脸。吴邪盯着大汉看了足有五六秒,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大奎。

“咦,小三爷,你回来了?”大奎的表情比吴邪还惊讶。
见吴邪沉默不语,大奎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脑袋:“俺就奇怪,咋地去放个水回来小三爷就不见了?他们还说你输不起,大喊大叫就跑掉啰,”他讨好地冲吴邪挤挤眼睛,“嗨,俺还骂他们说怎么可能,肯定也是人有三急,对头?咱小三爷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输不起?”
大奎说着就大笑,还用力拍了拍吴邪的肩膀。他手劲大,吴邪茫然间被拍得一个踉跄,莫名其妙就被搭着肩膀带入了房间。

吴邪被按到沙发上,那里本来坐的是小花和秀秀,现在位置空出来了。大奎像以前那样,极为热忱地给他这个白塔司令的宝贝侄子端茶送水塞抱枕,接着自己也坐到吴邪身旁,侧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惯常的憨厚笑容。
“但是要俺说啊,小三爷,你做啥还要回来呢?”
他笑得开怀,嘴巴越咧越大,彤红的面孔上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肉香;皮肤也开始发黑、起皱,皮肤下沁出黄黄黑黑的油脂,像溶化的蜡烛层层滴落。当他的脸完全转过来正对吴邪的时候,五官已然缩成了焦糊一团,只嘴巴位置一个黑黝黝的孔洞还在一张一合翕动:“明明当时没一个肯救俺,现在俺这个样子咯,你还回来做什么哟?”

这个变故的发生实在是过于突然,即使面上没有变色,吴邪心下多少还是动容。他抬头环视一圈,发现房间里的其他人像是纷纷患上了选择性失明症,对这个在他们面前被活活烧成人肉干的大汉视而不见。
也许是他探究的目光过于放肆,很快就被人觉察到。坐在他斜侧沙发上的阿宁敏锐地抬头,正与吴邪的视线对上。她最初因吴邪过于警惕而冒犯的目光疑惑地皱了皱眉,又很快换上一副惯常半真半假,笑语晏晏的神情来:
“Super Wu,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真的没人告诉过你这样盯着一位女士看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吗?”她伸手在自己嫣红的嘴唇下轻轻抹了一下,“难道我把口红涂到外面去了,你要不要过来帮我看看?”
这很显然是一句调戏,尤其是当吴邪知道这个女人其实并不喜欢化妆,也不怎么涂口红的时候。他没有答话,只是转头看了看身边浑身焦糊的大奎,又看了看依然笑语嫣然面若桃花的阿宁,最后移开视线,微微摇头。
阿宁放下嘴唇边的手,顺势伸了个懒腰,她伸懒腰的动作也是极有风情,饱满的胸脯挺起,腰线柔韧优雅,妩媚却不过分色情。
“哎呀,逗你的。”她承认道,“你说你这人,怎么就那么没意思呢?偷偷摸摸看我,又老是躲着我,好像我会变成怪物吃了你似的。”
她说到“吃”字的时候,身体骤然往后一缩;说到“你”字的时候,已经从原先坐着的位置上弹了起来——像是一根绷直的绳索,不消眨眼的功夫,整个人就以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姿势飞过茶几,直接向吴邪弹射过来!
但吴邪反应更快,早在阿宁暴起的一瞬,他敏捷地撑着沙发的扶手直接翻到沙发外面,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沙发的方向。
就看到阿宁的脸从沙发背面悠悠探出,还在对他弯着眼睛笑。
但问题在于,这脸不是从沙发上方出现,而是从沙发下部、靠近地板的位置,横着探出来的!
紧跟脑袋出现的是她的脖子、胸口、腰腹、大腿……最后她整个人都从沙发后面——很难描述她出现的方式,一定要形容的话,也许可以说是“游”了出来: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阿宁的身子软得犹如一口细长的面袋,修长的躯干弯弯曲曲绕了好几转的S形,这根本就不是人类可以做出的姿势。更别提她还在不停地甩动身体,那几个身体拗成的几个S型正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频率变化着。
而阿宁居然就借着这甩动身体的力道,十分灵活地向吴邪的方向滑行而来!她从脖子到脚跟都紧贴在地上,只有肩背之上,一颗脑袋高高昂扬起,发丝凌乱,嘴唇嫣红,面上不施粉黛,却依旧美艳绝伦。

“怎么,Super Wu?”阿宁胸腹贴在地上,修长的脖子拉出一条紧绷的弧线,从地面抬头注视着吴邪,声音越发轻柔动人:“你怎么不跑了?难道是觉得我这样更好——”
一个“看”字尚未落音,那颗美艳的人头却突然炸开来。嫣红的血、白色脑浆,热气袅袅上升,破裂的头颅里半碗泼了辣子油的豆花。
又是“砰”一声响,吴邪身后另一个人影也应声倒地。他回头一看,发现是浑身焦糊的大奎,居然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他身后。
“走啊,小三爷!快走!”有人在大声吼,“有我在呢!你只管往前!不要回头!”

这才是真正让人血液冻结的嘶吼,无数午夜梦回的场景。吴邪慢慢回过头,看到房间尽头的投影柜边上靠着一个男人。他的上半身完好,腰部以下却完全是一大团黏糊糊的烂肉。这团烂肉似乎还有自我的生命与意志,在不停地收缩蠕动。不时还会有蛆虫从里面掉出来,跌落地板上,再扭动着肥硕的白色身躯一点点爬回去。
“你他娘在干什么!”男人看到吴邪还有闲心回头看,一下子急眼了,声嘶力竭,“走,小三爷,快走啊,走!!!”

但吴邪完全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
“够了,”他说,“够了。”

他绕过大奎焦糊的尸体,径直往潘子方向走过去。中途弯腰从地上捡起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那里的半包烟和打火机,点上,自己用力吸了一口。
“小三爷,你这——”
吴邪不由分说把剩下半支烟塞进潘子的嘴里,顺手托了他下巴一把替他把惊讶的嘴合上。
同时伸手,抓住潘子手里的枪管。

这次潘子没有反抗,任吴邪把枪夺了过去,吞云吐雾地看吴邪熟练地换弹、上膛,最后黑洞洞的枪管甩起,稳稳点到他的眉心。
他们隔着轻飘飘的烟雾静默对视,硝烟与血肉的味道混到一处。

潘子吐出最后一口烟圈,视线随着飘散的烟雾缓缓上升,在空气里兜兜转转一圈,最后落回吴邪身上。
“长大了啊,小三爷。”他有点虚弱地笑一下,“谢谢你的烟。”
吴邪点点头,也对潘子笑了一下。
“谢谢,对不起。”
他郑重道。
他扣下扳机。



没有预期中枪膛内迸发的火光、震耳欲聋的声响,也没有刺鼻的硝烟或者剧烈的后座力——枪直接从他的手里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潘子、阿宁、大奎……所有的鲜血与尸体,所有的声响与异味,都像是被删除的图层,一瞬间,一个按键,消失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
房间里空空荡荡,只他一个人,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

不,不只他一个。
黑瞎子正靠在门边看着他。注意到吴邪回望过来的视线,懒洋洋地伸出手。
“啪”、“啪”、“啪”。
拍三下。 

吴邪走到他跟前:“这算什么?又是傻逼考验?”
黑瞎子耸耸肩,不置可否。
吴邪也耸耸肩,突然飞起一脚就踢开了黑瞎子身边的门。
黑瞎子没有一点阻止他的意思。
吴邪放眼望出去,发现门外已经不是刚才进来时候的雪山,而是一条夜晚时分的巷道:状似随处可见的、及其不起眼的一条小巷。刚下过雨,空气里浮着潮湿的霉味。没有月亮,路灯也昏暗得吓人,只照亮下面几米见方的范围,薄薄一层水花里晦暗的光影流动。

吴邪顿了顿,内心升起一种非常强烈的把门摔回去的冲动。但他还是强迫自己走进门里。潮湿的路面走上去有细碎的声响,脚抬起再落下时候粘连的感觉十分恶心。
不过走了几步,吴邪就觉得脚下踢到了东西,几乎是同时,浓烈的酒精味冲进他的鼻腔。他低头看过去,看到自己脚下横陈着的那具人体。
这他娘的还没完没了了。
吴邪低声骂一句,蹲下身,手放到那人肩上,发觉自己的手是在颤抖的。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发力把人翻过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颧骨突出,眼窝深陷,一大把乱七八糟的络腮胡里藏污纳垢,明显是个纵欲过度的醉汉。或者看他打扮,更大可能是一个幸运的流浪汉,垃圾桶中翻出半瓶好酒,暗自窃喜地,在这样一个阴冷的雨夜里,一醉方休。
最妙的是,这不是一具尸体——明显还有呼吸。

“我应该说过很多次,心存幻想,不但毫无裨益,还很危险。”
黑瞎子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里传来。靴子踏碎路灯昏晦的光晕,他的声音里仍有笑意,半张脸明亮,半张脸隐在黑暗里。
好吧,吴邪想,这确实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醉汉或者流浪汉。因为在这个人身上他既感知不到精神屏障或者精神图景,也感知不到即使是普通人也拥有的精神本源——尽管生命体征平稳,也至多是一个灵魂已经湮灭的空壳。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既不认识这人的面孔,也无从辨别他的精神频率。所以这个倒霉蛋当然可以是一个素未相识的醉鬼、一个萍水相逢的流浪汉,总之,与他不相干的任何一个陌生人。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此人为何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很让人伤心的,小三爷。”黑瞎子叹气,“那我们就当他易容水平实在高超,你认不出他的身材和脸蛋好了——”
他俯身执起那具躯壳的胳膊,将一只冰冷的手塞进吴邪手心里。又握着吴邪另一只手的手指,强迫他用指腹去触碰那人的手掌和关节。
黑瞎子带着他直奔主题,他们的手指依次从那人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和鱼际肌上滑过。每摸一点,吴邪就感觉内心往下沉一分——这样的老茧不是普通的体力劳动能磨出来的,也不是枪茧或者他手上的那种刀茧。一定要说的话,也许类似单杠或者标枪运动员,又不全然一样。
这种茧子很不常见,但吴邪恰好熟悉。这是棍茧,他意识到,这是一个玩棍子的人的手。

“他还活着。”吴邪低声道。
“和死了区别也不大。”黑瞎子评价,“而且我们的敌人足够谨慎。”
他放开吴邪的手,示意他看向巷子的深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有几团幽绿的萤光次第亮起。
“你学过控制小型哺乳类或者爬行类的精神吗?”黑瞎子回头看着吴邪,“你该去学一下的。它们会是可靠的侦察兵和清道夫,嗯?”
吴邪懒得和他废话,直接从腰后拔出砍刀,挡在那些围上来的野猫野狗之前。但是那些小畜生对他视而不见,兀自直奔那昏迷的邋遢男人而去,吴邪反手想要挑飞一只,却发现自己的刀毫无阻力地直接从那只野狗身体里穿了过去,最后重重插进地里。
没有实体——精神向导?
吴邪一愣神的功夫,那条狗居然已经从那人的面颊咬下一块肉来。
吴邪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觉得这家伙要是知道自己被毁容,就算已经进了地域十八层,估计也能给重新爬回来拼命。
随后意识到,这些野狗野猫不可能是精神向导,精神向导没有实体,无法发动物理攻击。就像黑瞎子说的,它们是被人操控的。情况紧急,吴邪干脆放弃拔出自己的刀,直接用脚去踢,却也只踢到空气。他反应不可谓不快,意识到自己拿这些畜生没办法,他几乎是立刻扑到那人身上,想要把他从越聚越多的野狗之间拉开,却发现刚才还冰凉触感清晰的人体,转瞬也成为了幻影般无法触摸到的存在。
但是他又切切实实地闻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腥臭味,还有不绝于耳的,撕扯肉体和咀嚼的声音。

谢雨臣也并没有因为脸被咬烂而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回过神拼命。他马上就要真的没命了。
“他会上明天的社会新闻,轰动一时,层层叠叠打码或者不打码的照片在不同的智能终端间传播。会有市民和艺术家在理事府门口静坐,要求完善对社会底层流浪人员的救助机制。”黑瞎子在一边补充,“谁会想到这活活被野狗街头分食的倒霉蛋儿,正是他们口口声声讨伐的‘啖人血肉的资本主义军阀’呢?”
吴邪强迫自己不要把视线从那人脸上——如果那里还能被称为脸的话——移开。他看着一只黑黄色的杂狗从一片血肉模糊中叼出一只像是鼻子的东西,尝到自己齿列间也有血的味道:
“除了帮我,他别无选择。”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比他想象中更为冷静,“牺牲无可避免,我们都有觉悟。”
“是吗?我还以为只有你是没有选择的。”黑瞎子毫不客气地指出,“而他——其实你们都清楚,他只要够听话,未尝不能荣华富贵走完这辈子。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呐,”他叹气,“我的好徒弟,你说是不是?”

“如果这样自欺欺人能降低一些负罪感,那你不妨再看看那边——”见吴邪不说话,黑瞎子又道。
他勾住吴邪肩膀,转半圈,带着他视线从那残破的尸体上挪开。一扇熟悉的门又出现在他们身后一尺的位置。
吴邪警惕地看着那门,黑瞎子却已经笑嘻嘻地把门推开:“你知道把自己的肚子剖开,往里面塞进雷管是什么感觉吗?”
门后面是一间房间,但不再是刚才五院的活动室。从屋内的陈设和窗外的风景来看,勉强可以分辨出是有钱人在郊外的私家山庄别墅。
之所以说是“勉强可以分辨”,是因为这间房间乍一看上去,根本就不会让人想要观察和分析它的陈设与布置。看到房间的第一眼,大多数人脑海中蹦出来的词语会是:地狱。
从地板到天花板,东一块西一块糊满各种腥秽的液体和半固体,几乎找不到一块相对完整或者干净的墙壁。无论是黑色沙发上迸裂的脑浆中飘浮的白色组织,还是门口实木地板上血和屎尿混和着的半干涸的拖曳痕迹,都不能描绘出这房间内地狱般景象的万一。
黑瞎子踢开横在他们前面的一盏落地灯,露出灯下面的半具尸体。脑壳瘪了一半,眼珠子都被挤出来了。但这已经是房间里少见完好的人体躯干了,更多的不过是半根手指,或者同样细碎的肉块,很多因为爆炸的冲击被拍在墙壁上,肉块周围晕开一圈血,乍看过去,像镶了满墙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眼睛。

“其实也没什么感觉啦,毕竟我们哨兵可以大幅降低自己的痛感,引爆的时候也不会很痛,所以你依然不必过于内疚。”黑瞎子贴心地安慰。他伸出双手,两个拇指贴到一起拧了拧:“就是这样一来尸体不太好收拾,你的肉我的肉,你的内脏我的内脏,这么混一锅了,也不知道谁是谁的。”
他看着吴邪:“胖爷完全是为你入局了。多亏了他是个爽快人,常说的不过是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一个。这么算来,他最后一票倒真可以说是赚得盆满钵满。”他叹口气,突然又是话锋一转,“可是你说——又一次没能护住身后的人,杀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他说着,指了指窗外,示意吴邪过去看。房间两层楼下就是一个巨大的游泳池,半池子的水呈现出一种很深的红色。泳池边上横七竖八地倒了很多尸体。这些尸体的手脚都被捆着,并且,无一例外被剖开了肚子。肠胃内脏堆一堆,空肚皮的尸体并排放一堆,乍看上去像是农贸市场里一条条被处理好,码放整齐的鲜鱼。
这些尸体的面孔几乎都是他熟悉的,他的人、吴二白的人,也有一些陌生的,其中几个的表情异常地痛苦扭曲,吴邪不想猜测他们究竟死得痛快,还是被活生生就被掏出肚肠。
吴邪咬着牙,一一看过去,视线最终定格在那一串尸体最后方的一具。
那是唯一一具无头的尸体,并且身材娇小,对比后面一长串人高马大膀大腰圆的尸体非常显眼。那尸体也被开膛破肚,肩膀上还碗口大一个疤,因此毫无悬念地全身覆盖了厚厚的血污。但它恰停放在泳池边上的淋浴喷头下,摊开的右手被龙头滴滴答答落下的水滴冲刷走血污,露出小臂和手腕上方本来的肤色:半截皓腕白得刺眼,阳光下竟显出一点玉石般通透的质感来。

“一帮人死的死,伤的伤,小丫头最后也还是被抓住了。那帮佣兵没在她身上找到霍家的军令,搜魂也搜不出结果,便猜测是有人把东西吞了下去。结果就是不管活的死的,统统挖出来看看。麻烦在于霍家小姐,这天气呢,尸体也不好携带,只好割了脑袋,带回去给她两个哥哥复命。”黑瞎子看着吴邪,“一家两代女人,都为你丢了脑袋。小三爷,你说你当不当得起一句蓝颜祸水?”

吴邪没有回答,摸了摸口袋,有些急切地掏出烟点着,抽了几口,感到颤抖的手逐渐平稳下来。
早几年让他看这些,他可能会崩溃,但现在看着这一切,他发现自己很大程度上却只觉得无奈。
或者不如说是麻木。
人类在杀戮和伤害的事项上总是有无穷无尽的创造力,他见识过无数比眼前的屠杀更加残忍、猎奇的场景。甚至不仅限于一个旁观者,而是感同身受地作为那些非人痛苦的承受者或者施加者参与进去。


“这不是真的。”他很肯定地说,“我感觉得到,我是在做梦。”
“是的,你在做梦,我是你的幻觉。”黑瞎子承认,“但这不是普通的梦。这是‘占卜’,或者说,‘预知’。”
吴邪皱眉:“什么意思?”
“一定要说的话,有些类似超级计算机的推演。”黑瞎子解释道,“未来不是随机而无序的,万事万物都有迹可循。有天赋的向导,通过对零碎的情报和感应的分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获知未来的走向。这个分析推演的过程非常复杂,一般是在深层的意识中完成的,可能连本人都无法觉察到有这个过程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我所看到的这些,都是未来?”
“是按你的计划所发展下去的未来。”黑瞎子纠正他,“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只要有一个人坚持走下去,就可能会是这样的结局。但有时候现实,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惨烈许多。”
“还有一种可能。”吴邪吐出一口烟,“这些都他娘的是狗屁,一切不过是我梦中的胡思乱想。”
“那你大可以抽自己一个耳光,看看会不会醒过来。”黑瞎子建议道。
“你在害怕。”他突然又说,“最令你恐惧的是:你发现你害怕的甚至不是追随你,或者你三叔的这些人最后的结局。你是在害怕自己。你很疑惑,你身体里的灵魂究竟还是不是——”
“闭嘴。”吴邪冷声打断他。他掐灭自己嘴里的烟,感到内心的不安和躁动几乎要到达顶峰。
黑瞎子笑:“你不会希望我闭嘴的——你还想不想知哑巴精神图景里的那道悬崖下到底有什么了?”

他话落音,他们面前的窗框开始拉伸,透明的玻璃变得浑浊,窗外屠杀的景象逐渐模糊消失。
那窗户变成了一道门。
黑瞎子推开门。
门外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张起灵的精神图景又回来了。但门外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进去时候的那块裸岩,而是一处极为陡峭的雪坡之上。
雪面上还留着轻浅一排脚印,自遥远处看不见尽头的雪中而来,消失在不远处幽深的断崖之前。
“跟上。”
黑瞎子径自走向断崖,毫不犹豫地就纵身跳了下去。吴邪跟在他后面,咬咬牙,也跳下去。
柔软而不容抗拒的黑暗拥抱了他,失重感似乎只有一瞬间,又似乎漫长得持续了几个世纪。吴邪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灯火通明。
他们在了一间白色的房间里,房间里有很多他叫不上名字的大型仪器。高功率的白炽灯管密集地在天花板上排列着,明亮得几欲灼人眼。

“这是……长白研究所?”吴邪打量一圈,认出了周围的环境。他皱起眉头,“悬崖下不应该是‘黑洞’?怎么会是研究所?”
黑瞎子坐在一台电脑前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吴邪。他披着一件有些眼熟的白色制服。如果忽略他还带着墨镜、并且把脚跷在桌子上的话,看起来还挺人模狗样。
一听吴邪的话他就笑起来。
“黑洞?哑巴自己告诉你的?那小子糊弄你多少次,他的话你还信?——灵魂黑洞,灵魂黑洞,他根本就没有灵魂,怎么进入灵魂黑洞?”
“‘没有灵魂’?——植物人?还是你在骂他?”吴邪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黑瞎子摆手:“不是修辞或者什么夸张手法,就是字面意思。你看到了就会明白。”
“你说清楚。”
“你们那次的任务目标所在,研究所地下五层的第一培养室,你有没有进去过?”黑瞎子在操作台的触屏上运指如飞,“你那个时候明明都到门口了,为什么没进去?对,是有人阻止了你。是谁阻止了你?为什么要阻止你?他不希望你在里面看到什么?”
他飞快地说完一大段,敲下最后一个按键。
房间的一面墙开始徐徐向上升起,
墙后是一大片透明的玻璃幕墙。幕墙后是一道走廊——不,应该说,是一个类似于仓库的狭长房间。
那间房间比他们所处的房间要长得多,从玻璃幕墙看出去,不过只是截取了那间房间一段的景象。
那房间中央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两边整齐分列着无数巨大的培养仓,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每个培养仓里都装着一种淡蓝色的液体,液体里都静静悬浮着一个人。
这些人的天灵盖都是被打开的。本来应该是大脑的地方空空如也,露出下面森白的颅骨来。
最令吴邪毛骨悚然的是,这些人都有一张一模一样的,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懂了吧?”黑瞎子低声笑,“人才有灵魂。可他张起灵——也能叫做人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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