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山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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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我末席向导今天就要上了你个首席哨兵-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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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行好事-1 2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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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黑洞

 

吴邪一跑出门就感到凛冽的风扑面向他压过来。脸上一凉,他抬手想去摸,立刻手背上也一凉,就见那里躺了一片亮晶晶的雪花,转瞬便消融无踪。

他惊讶地发现这门居然是开在一片巨大的雪坡之上。门框外头就是略显突兀的黑色裸岩。雪坡下是似乎是一个很深的山谷,往远处眺望,能看到连绵起伏的白色山峦。

此时天光晦暗,不辨晨昏。太阳只露半边脸,在他们所处的这面雪坡上泼洒下一片瑰奇的金光。雪坡之外,危峰峻拔、怪石耸耸,仿佛有无形的利刃分割阴阳,皆是无尽阴郁苍凉的色调。

这是人间无缘得见的奇景。

 

吴邪环顾四周,意识到这里是张起灵的精神世界。他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几乎怀疑这个人的脑子是和“青鸟”或者“北斗”之类的超级计算机连着的——他从没有想过人类自然生成的精神图景也能宏伟到这个地步。

作为精神图景的主人,张起灵的行进速度很快,此时已经轻易走出去很远了,吴邪仅仅停下来一打量的功夫,他已然越过这片雪坡,向更远处某座屹立的山峰而去。他走在雪山的山脊之上,形单影只,连精神向导都没有跟在身边,唯有莽莽万里白雪无言,在他脚下延展。此时他穿着吴邪在研究室的影像资料里看过的那种长袍,整个人几乎和苍茫天地飞雪融为一体,吴邪望着他的背影,恍然间有一种错觉,这个男人,其实就是雪山本身。

是了,张起灵就是这样的人。他太脱尘、太离世,他的境界,是他吴邪、也是这人世间所有凡人所不可企及、乃至于无法想象的高度。现在张起灵自己选择了离开,且已渐行渐远,那他为何还要不识趣地追上去呢?他追得上吗?就算追上去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和这苍茫无际的雪山比起来,他真的是这样、这样的渺小,这样、这样的微不足道啊!

他现在就应该坐下来,点一根烟,静静目送故人离开。天涯地角,有春风桃李,也自当有江湖夜雨。即使与他有过临时的精神结合,张起灵其人对吴邪来说依然是彻彻底底一个谜团,他从来就看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但这样一个人,愿意特地前来与他道一声别,他究竟还有什么可以不满的呢?

 

 

吴邪踩踩地面,裸岩上的积雪便开始消融。他挑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下,摸了摸口袋,还真给他摸出来一包烟和一只火机。烟是他喜欢的牌子,打火机是他惯用的款式,他便欣然把烟叼进嘴里。没来得及点上,就听到远处传来的一阵奇异的轰鸣。乍听上去像是雷声,但比雷声更加沉闷,经久不散,细听之下,还夹杂了一种更加尖锐、细小的声响,像是号角——或者只是风——悠长的嘶鸣。

这声音吴邪觉得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疑惑间循声抬头望去。却发现那声音并不是来自天空,而竟是来自雪山本身。

这声响似乎是从地底传上来的,原本还是远远的轰响,很快就由由远及近,吴邪感到屁股底下坐着的裸岩也开始发出嗡嗡的声响——不,不止是这块岩石,是整座山脉!这整片山体竟然都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

吴邪张大了嘴,烟掉到地上都浑然不觉。在不绝于耳的地面震动声里,他听到上方传来的一声更加振聋发聩的爆裂声——他上面的雪坡因为这震动而发生了坍塌!只看到半山腰上炸开一蓬雪雾,从弥散的尘雾里,冲射出无数巨型的雪块,裹携着下面的石头和植被,便以万钧之势向他扑来!

那雪雾的瀑布远看一瞬之间只觉壮观无比,转眼来到近前,才会发现究竟是多可怕的一种威压——最大的雪块足有山包大小,还没真正压将过来,已是遮天蔽日、日华无光,根本不会让人升起任何逃生的欲望。俗话说“天塌下来”,不外如是!

 

吴邪根本没工夫去仔细考虑,只一下子跳起来,心道你麻痹啊!烈烈的风沙刹那间就自他身体里席卷而出,扩张、翻涌着,层层遮挡于他身前和头顶之上,呈现出一个带弧度的护盾形状。首席哨兵精神图景中的冲击,即使是无意识下的末级冲击,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聚精会神加固防御,等待接受雪流与气浪的洗礼。

但预想中的轰击并没出现,吴邪惊讶地发现那些崩塌的雪块竟然远远就自动绕开了他所在的这块裸岩,硬生生从他两侧分流而过,仿佛他的更前方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他就像分海的摩西,洪流万顷自他身边奔腾而过,不沾湿他一片衣角。

 

待尘埃落定、轰鸣偃息,吴邪发现两旁已经新堆起一层积雪,自己陷入了一条深深的雪道之中,除了皑皑白雪什么也看不到。

但精神图景是向导的天下,在这里,五感更多是一种习惯性的表现形式,这些年突飞猛进的精神力强度让他能在精神图景中轻易感知到几公里外的情境。张起灵已经在攀登最高的那座雪峰,正在一面陡峭的雪坡上行进。他的动作无比轻捷,脚几乎不沾进雪里,即使在雪地上行走,速度不逊平地分毫。

他们身处山腰,云本就压将得低,阴沉沉一大片,堆积在巨大的穹窿之下。随着张起灵的前行,像四面八方都有风起,那云气剧烈地翻涌、流动,厚重的云层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一处聚拢——就在张起灵行进路线的前方,山阴一处的悬崖之上;而那悬崖之下,万丈的深渊之中,就是刚才那引发雪崩的轰鸣声的源头,靠近悬崖附近的山体仍在余韵中微微震颤,回响不绝。

吴邪继续扩大感知范围,想要观测那道悬崖下的具体图景。

但是没有,悬崖下什么都没有……不,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他什么都感知不到!

他放出去的精神力,一旦触及到悬崖附近某一条看不见的线,便如沙砾落入戈壁、水滴汇入湖海,自此难觅其踪,再无痕迹。

 

吴邪遥遥望着悬崖,只感到遍体生寒。

他突然想起来那是什么了。

那是墓地,灵魂的墓地,古往今来无数陷入深度游离的哨兵和向导最终的归宿。

——“黑洞”。

 

对于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来说,“灵魂黑洞”不过是存在于教科读物上的假说,或者电影里的特效看点。人类无法通过任何科学手段观测到其存在,只能凭借一些自称曾见过“黑洞”到哨兵或者向导的描述总结出一些规律。但能在肉体消亡前从深度游离中回归的幸运儿实在是少之又少,学界甚至还有很多人根本不承认“灵魂黑洞”的存在。

 

其实“黑洞”本身也只能算是一种形象的比喻,并不一定得是黑漆漆一个洞口。据那些有幸能从深度游离中苏醒的哨兵和向导描述,“黑洞”也可以是一扇门、一口井、甚至一座宫殿之类,总之是一种“界限”的意象。

那些幸运儿回忆,他们常常是飘荡在一片荒芜之中蓦然见到“黑洞”的出现,无论放出多少精神力感知,都无法探究其后是怎样一番光景。而靠近“黑洞”之后,他们都莫名会生出强烈的想要入内一观的欲望。

当然,所有被调查者无一例外地表示自己最终抵御住了那种想要进入那个“界限”欲望,并且坚信如果自己当时进入了那个“界限”,很可能现在就不会有机会在这里接受这个调查了。

 

可为什么张起灵的精神图景中会有“灵魂黑洞”?

 

吴邪仍机械性地向悬崖方向持续灌注着精神力,但那悬崖就如一块巨大的海绵,将他所有释放出的精神力都吸收殆尽,再无半分反馈。

眼看远处的人影已尽接近那道悬崖了。

 

张起灵刚才向他告别?告什么别?他要去哪儿?

 

吴邪突然抬手狠狠往自己脸上掴了个耳刮子,跳起来就开始往张起灵的方向追过去。

“你给我站住!”他咆哮着,完全不在意这样的呼喊会不会引发另一次雪崩。

 

随着他离开脚下这块裸岩的范围,刚才还长了眼睛一样自动从他身边绕开的风雪突然就不再对他温柔以待,呼啸着望他席卷而来,连同他的怒吼一齐被撕扯得支离破碎,但吴邪知道张起灵作为精神图景的主人一定是听得到的。

 

可张起灵置若罔闻。他的脚程实在太快了,吴邪在风雪里不过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出去十数米,抬头望过,发现张起灵竟然已经站到了悬崖边上。那道吞噬精神探测的“界限”离他不过几十米之遥,张起灵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进入“黑洞”的范畴了!

吴邪急得脑门上直冒冷汗,拼命驱动双腿想要更靠近一些。但是他越着急就越迈不开步子,越呼喊越觉得喉咙干涩发不出声响。他抬头看着悬崖的方向不看脚下的路,冷不防一脚踩进一个雪坑,陷到大腿处,整个人往前一扑,一头栽进雪地里。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才发现四肢已经被冻得麻木没有任何知觉,撑了几次,都摇晃着摔了回去。面颊贴着冰冷的雪面,嘴巴鼻子里糊进雪水,几欲窒息。

冷,好冷啊,爬不起来了……

暴虐的恨意混杂着绝望在胸腔里肆意翻腾。他尝到牙缝里被自己咬出的血的味道。

漫天的黄沙自他身后遮天蔽日而出,冲开他身周堆积的雪堆,无数细小的黄色颗粒与白色的碰撞,以他为中心,霎那间蓬起漫天浑浊的雪与沙的云尘。吴邪几乎是半跪半爬地从地上拖起身躯,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跑,就看到张起灵已经到了悬崖边上,面朝外静静站着。再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太远了,太远了,他们之间至少还隔着上千米的雪坡,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难以逾越的距离。

太远了,太远了,他追不上!!!

 

“别动!你他妈的给我停下!!!”

吴邪咆哮,绝望地意识到自己的威胁听上去有多色厉内荏:“操你大爷的,你再走一步试试!我打碎你的屏障,吞了你的精神图景,再弄个铁笼子把你关起来——这事老子现在真做得出来你信不信!!!”

 

总是爱与他开玩笑的老天却似乎是突然发起了慈悲,他话刚落音,就见张起灵居然真的停下脚步。

甚至转过身来。他站在悬崖边上,居高临下,正遥遥与他相望。

 

吴邪微微松了口气,他大口喘着,抬头死死盯着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一眨眼那人就不见。就看那人嘴角动了动,竟然是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吴邪想。

然后那人张开双臂,仰面向后倒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吴邪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睛看去——那高耸的悬崖之上空空荡荡,哪还有半个人影?

只有风雪猎猎,瞬息将那把熟悉的嗓音送进他的耳朵。是张起灵在人世上的最后一句话,轻飘飘地,难得柔和,温温存存仿佛情人间耳鬓厮磨的喃语。

他说的是:“再见。”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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